东元

“喂，起来。你电话响了！”

半梦半醒中夏小枫觉得自己仿佛置身波涛汹涌的海浪中。他猛地睁开眼睛，只见孙小酒拿着他的手机正对他一顿狂摇。见夏小枫醒来，孙小酒便撂下他的手机，走到一边继续擦刚洗完的头发。

夏小枫眨了眨眼睛。正前方的墙上是抽象美人挂画，地上散落着自己和孙小酒的行李箱，身下则是熟悉的席梦思单人床。窗外立交桥上的车辆依旧飞驰不息，在黑色的夜里划出星星点点的流光。

他又回来了！

夏小枫激动得差点跳起来。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当一辈子当猫，没想到老天爷还算有点良心，又把人类的躯壳还给了他。可是如果现在的夏小枫才是真的夏小枫，刚才的又是什么？若说是梦，也未免太真实了些。夏小枫清楚地记得孙小酒带着压痕的睡脸，落在自己身上的手的温度，还有被窝里绵长的呼吸。

夏小枫看了一眼孙小酒，却发现对方正在以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。

夏小枫一囧，意识到怀里的电话还在不屈不挠地响着，才连忙接起来。电话是外卖小哥的。前台不让送餐上来，夏小枫只得去楼下拿。

经过的昨晚的事情，夏小枫和孙小酒吃饭的时候都显得心不在焉。为了缓和一下两人间僵硬的气氛，夏小枫开始没话找话。

“哎，你是不是打算养猫啊？”夏小枫低头扒了一口饭，含糊地问道。

孙小酒抬了抬眉毛，似乎是对夏小枫的话有点意外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夏小想了想，觉得按照实情回答自己说不定又能去一回医院，而且得挂精神科，便胡乱找了个借口：“瞎猜的，你不是上回直播里说过吗。”

孙小酒“哦”了一声，算是信了夏小枫的说辞。如果孙小酒真的打算养猫，那刚才的一切就不是梦，而是未来真实存在的某个时空碎片。至于夏小枫为什么会穿越到孙小酒的猫身上，目前还不得而知。

孙小酒无心交谈，两人间的氛围很快又冷了下来。孙小酒本来话就不多，此时若是外人看来，他也只是沉默一些。然而只有夏小枫知道，孙小酒的心里定不是滋味。夏小枫想找个机会和孙小酒聊聊，可是直到吃完了晚饭也没找到合适的空档。他只得按着焦躁的内心，安慰自己来日方长。

睡觉的时候，夏小枫想起夏小丹电话里的嘱咐，在房间里找了一圈，最后从箱子最底层找出一副口罩戴在脸上。不织布的薄层虽然隔音效果一般，但有个东西遮着，自己的呼噜声总不至于那么响亮。孙小酒侧目无语，翻了个身过去，不一会呼吸就变得沉重。

隔天傍晚的时候，狂小念提出去电竞酒店继续练手，其余三人附议。电竞酒店离住处不远，夏小枫在路上打开直播，屏幕里瞬间就蹦出好几条弹幕。

房间里，作为替补的夏小枫像模像样地和抓念练着刀，手机已经被孙小酒夺去了。孙小酒举着手机在房间里转悠了几圈，给没见过世面的网友展示了时代进步的产物和自己优越的身高，然后把摄像头怼到夏小枫脸上。这么看着，夏小枫的侧脸也还像那么回事。不过呢子大衣还是太过古板了，好像能从上面闻到自家那个烟鬼老爸的气味。

孙小酒这两天其实过得还算平静。他原本也没期望什么，也就没什么可失望的。他只是觉得有点提不起兴趣，比赛也好，赚钱也好，甚至于个人兴趣都有点淡了。以前下播了以后还能津津有味地看会儿女主播，现在连直播软件也懒得打开。他好像突然清心寡欲了许多。非要打个比喻的话，大概一直想买的零食忽然断货，逛了一圈淘宝却什么别的也不想买的那种心情。不是非他不可，但总觉得差点意思。他也看出来夏小枫这几天有话想和他说，不过都被他及时扼杀在了摇篮里。夏小枫心肠软，做人处事却很有原则。那些道歉婉拒的话，能不听就尽量不听。

十二月的广州，夜晚仍是微凉。夏小枫在马路牙子上捧着手机和弹幕聊天，时不时地拨着额头的一撮刘海，以便保持最英俊的姿态出境。把小抓和狂小念不知为什么推搡着笑了起来，狂小念一不留神就被把小抓结结实实地波了一嘴。孙小酒挑了挑眉，发现是弹幕在搞事，起哄着下一对。

他本想走远些，找个借口抽根烟或者买瓶饮料，可还未迈开腿，就见夏小枫扭扭捏捏地朝他走来。孙小酒低下头佯装没看到，攥着手机的手却收紧了。他想着夏小枫应该没那个胆量。如果没有前天晚上的事情，或许弹幕拱一拱火，他也就缴械投降了。但是如今二人的关系已经有了微妙的转变，平常的举动便会被赋予非常的意义。夏小枫顶多就是装装样子，必定会在最后时刻落荒而逃。

可夏小枫贴了上来。温暖湿润的唇蜻蜓点水般地一触便离开了。

孙小酒一愣，猛地抬起头，撞上了夏小枫的眼睛。他看到了夏小枫未及掩饰的慌乱，被迫袒露心扉的羞赧，以及一份温柔的决心。

孙小酒愣了一晌，嘴边慢慢化开一抹笑容。

两天后。

“姐，鱼排应该今天就到，记得接收哦。”孙小酒拇指飞快地敲击着屏幕，发出一条信息。

夏小丹的回信很快就到了：“好呢，谢谢你了小酒。”

“客气了姐。应该是我谢你才是。”

孙小酒刚放下手机，夏小枫就探头进来了。

“干嘛呢，大巴已经到楼下了。”夏小枫催促道。

“这就来。”孙小酒最后瞄了一眼手机，看到夏小丹没再回他，便穿上外套出了门。

天气晴好，无风无云。孙小酒挨着夏小枫的肩，在大巴车的颠簸中沉沉睡去。

（全文完）